老狗

胡同深处的老头养了一条老狗。

老狗每天就趴在那盖煤的塑料布上,等着老头捡完瓶子回来。待到老头回来,他就随着老头的破三轮往回收站跑。但他不跑远,跑到外街的尽头就冲着老头吠两声,抬起腿在墙根撒泡尿,闻也不闻,转身就往回走。这狗也奇,走起路来总是扬着脖子,慢悠悠的,连对街的那条小名狗也不及他傲。路人见了他都躲,不知是嫌他太脏了,还是厌烦他那自负的眼眸。

老狗身上的毛本身是白的,但我就见过一次他身上白净的样子。那天下雨,他不呆在塑料布上,偏偏要跑到那树坑里打滚,滚的一身泥。雨停了后,身上的毛和泥都粘在一起,身上灰一片黄一片的。老头不嫌他,指着他笑。老狗脏,所以胡同里的人都不亲近他,但孩子不是。大婶四岁的儿子老想和老狗玩,老狗不愿意,被孩子追的到处跑。弄得大婶院子里挂的被单上满是灰和泥。大婶实在受不了,搬出家里的大盆来把老狗按到盆里洗。老狗不闹,乖乖的躺在盆里,享受着大婶帮他梳毛。大婶边梳边说,“好狗狗,这多好看。”白净了没几天,老狗又满身是泥的趴在门口。大婶气极,把大盆往院子一扔,骂到,“狗改不了吃屎。”

我说这老狗跟错主人了,怎么就跟了这个老头。整个胡同的人都待他极好,唯独这老头。平日出门捡瓶子,晚上在家里叫一群兄弟搓麻。想起来了就给老狗一点吃食,想不起来老狗就三四天没有饭吃。幸是有对街小名狗的主人,买的上好的狗粮给老狗备着。老头叼着烟说“不值不值,这狗哪里值得吃这个。”不过老狗不挑,给他的他就吃,也不管的香不香。新来的邻居心疼他,把他的饭盆从一毛钱塑料袋换成了铁盆,还专门给他买了个窝怕他冬天冷着。老头看后感慨,“你看这狗就这么受着你们给他的东西,也没见他对你们有多好。”说着看了看躺在阳光下熟睡的老狗,“小白眼狼。”
 邻居翻了个白眼给老头,“也没见你这个主人对他多好。”

老头听后一笑,“我可不是他主人。”

老头说,这狗是一年前开始跟他的。以前这狗啊,跟着外街另外一头的老爷子。后来老爷子走了,隔天这狗就出现在了他家煤堆上,怎么赶都赶不走。因为嫌他可怜,就把家里的剩菜喂给他吃。他到吃得欢,一点都不嫌弃,结果他就趴在这不走了。
 “不过”老头点了根烟,“我过几周就要搬走了,你们差不多得了,这狗是不知廉耻,不值不值。”

老头搬家那天,老狗就不见了。三轮车吱呀吱呀的的声音从胡同响到外街,也没有换来老狗吠的那几声。他们都说,老狗走了,找别的主人去了。老头也不难过,直到他消失到外街的尽头也没有回头。估计老头心里是真的觉得不值,也从未把他当做过自己的狗。

那天以后,我们谁都再也没见过老狗。大婶的儿子闹腾了几天最后也忘了老狗了。偶尔聊闲片的时候邻里会说起,有的说,有人在桥头看见过他,也有的说他巴结了个有钱的主,现在过得舒坦,还有的说他死了。偶尔想起他的时候,就想起他傲慢的走路的样子。我总会替老狗难过,一条狗怎的还有巴结主这么个说法。可又想,老狗着实没有那些狗的特质,既不忠心,又不护主。他怎说也是个畜牲,谁给食跟谁罢了。

老狗是傲的,有脾气的。
 但到头说来,不过是一条贱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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